头一天去看地窝子,看到一地叫桃树沟。我问:“桃树沟,是桃树多?”一位兵团人笑道:“当年就几棵野桃树,新疆水少,树少,所以地名都叫什么泉,什么树,便是一个念想。他哈哈的笑道:“便是心中有佛的意思吧。”而杨柳泉,果然有五六棵硕大的杨柳,有百多年的前史了吧?而泉呢?这儿多有坎儿井,当年的大众引流天山雪水,地下砌水道,人饮地灌,养活了这儿的祖祖辈辈。
新疆地大,地图是全国的六分之一。天旱,有点雨的当地就成了草原,能灌溉的当地就成为绿地,而没有开发的当地便是只长骆驼刺的大戈壁。新疆地多,而自古人不多,这儿的各民族就有许多风趣之处,在沙枣泉看坎儿井,清冽的天山雪水顺着地下的沟流。坎儿井边,有一个村落,错落有致的树,掩映着土坯砌就的院子,这儿很少下雨,所以爽性连房顶都是泥抹的平顶房。小村静极了,天蓝得没一丝云,树还都是绿的,草的梢头已是黄里透白,一层层的颜色极美丽。这是收成的时节,村里人都到地里去,四野静谧,只要树梢的风声和沟里的水声。人在此地,满眼颜色,心里竟是一片空白。一百年,一千年,好像这儿便是这一个姿态吧?置身此处,想到的第一个词汇,便是地老天荒。
在连里新盖的楼群里,见到了连长,一个尔族大叔,大叔挺热心,约请咱们到新楼看看,而科长提议去看看新修的水库。好大的水泥砌成的水库,是河南的援疆项目,透彻的碧波波光粼粼,看水库的是一个骑摩托的尔族小伙,用僵硬的普通话和我对话。水是天山的雪水,聚起来能够灌溉庄稼。我问家里种什么?小伙子说:才种了枣树,上一年冬季冻死了一些。这儿的枣全国出名,种枣天然经济效益好。问新盖的小区有没有他家的房子,小伙子连说有,有,要搬要搬。科长说,小区也是内地援建,加上补助,每个尔族家庭只交五万元。
天山的水从坎儿井和水渠流到水库,尔族小伙骑着摩托,住进高楼,这是年代之变。但那流了上百年的坎儿井,和那静谧美丽的小村庄,都将被这个年代所遗弃,如果能留下,就成为过往的、一种极天然的生计方法的遗址。而哪一种生计方法更天然?更天人合一?我真的是有点困惑了……